望江楼下的一次“抢手”

文/邹翰易

年，处于“文革”动乱之中的成都，各校学生们都无书可读，除了少数人去“革命造反”和“文攻武卫”外，多数人都“逍遥”在家，我们学校的同学也不例外。

大小伙子们正当少壮之年，精力旺盛又无事可做，有劲无处使。于是，为强身和防身，成都出现了一股习武热潮。据说，当时的中学生谁都会玩一招半式。

一日午饭后，朋友“全娃”突然兴高采烈地来找我：“走，到望江公园去看老五、羊儿和黑娃“抢手”，抢手就是比武的意思。

我正无所事事，一听大喜，老五、羊儿我都认识。他们在成都武术界操“扁挂”小有名气，黑娃更是在九眼桥一带名气很响亮的人，这等好戏还有不去看之理？我们说走就走。

从学校门右边铁门坎河边坐船渡过锦江，翻过围墙就进入了望江公园。只见此时的薛涛井周围气氛凝重，约有30多个中学生年纪的人聚在一起，三五成群的在大发着议论。

当时，全国停课，二三十个学生在公园玩并不奇怪。但这群人却不同，全是当时最“提劲”的打扮，头戴军帽，身穿军装，腰扎皮带，下着黑管裤，脚穿白网鞋，整齐划一阵仗不凡，老五、羊儿赫然在内。

约莫过了5分钟，就听人叫：“来了来了”。我回头一看，从望江公园大门方向来了约20多个人。但和先来的人相比，显得参差不齐，除黑娃一人军装军帽，显得潇洒而帅气外，其余的高矮不一，气势上先输了几分。

果然，见黑娃的人站定后，先来的人一窝蜂将黑娃的人围住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人大惊。也没有听见谁吆喝，十几把“三八”式刺刀突然从他们手中“唰”的一声亮出来，只见其中一个矮而瘦的人说：“搜身，文明比武，谁也不许动刀”。几分钟时间，黑娃的人就被缴了械，几把匕首、几根三节棍、几根铁棍全被搜出来。

接下来才正式开始，我这才弄明白这次“抢手”的原因。

“黑娃，”老五说，“你把我朋友沙沙的帽子抢了，拿话来说。”

黑娃可能是轻敌，人带少了，刚才已吃了亏，但自恃武艺也还不虚，说道：“约好抢手，先见真招，输了还你，赢了各走各”。两边的人于是走到公园后面的空地上，围了一个约几十平方米的圈子，算是擂台了。

接下来第一对出场。黑娃那边上的是一个身高厘米左右的伙子，这边上的就是我认识的羊儿，二人订出规则：“倒桩（被打翻在地）挂红（被打出血）为输”。

羊儿身高厘米，体格强壮。双方出手招式都是常见的二排手，右肘微挫，右掌前伸，高略右肩平，左掌至于右肘内侧。羊儿是显然没把对手放在眼里，见对方正“之”字蛇行，嘴角掠过一丝蔑视的嘲笑，步跟步直逼过去。两人相距近一米左右，羊儿双掌突然啊变拳，左右交替，乱劈柴直取对方面门。对方沉腰坐胯，双手上架，看样子似欲起腿。却见羊儿拳法一变，逼近半步，左手内收，变为单手防备，右手一记贯锤，已重重的击在对方腮上，当下一拳将其打翻在地。对方拱手称服。真是速战速决，前后时间还不到2分钟。

接着第二对出马。黑娃那边的人身高约厘米，敦实健壮，这边上的就是瘦高瘦高约厘米的老五了。老五和羊儿都是以善使贯锤出名。

双方这次立的规则却残酷得多：“喊黄为输”。就是说，即使是“倒桩挂红”，输家不开口言败，还要继续打下去。

这次双方起手招式却不相同。矮壮伙子开的是“提吊手”，即双脚似马步站立，右手成拳下沉护裆，左掌立于右肩侧护头，稳步前行。

老五起式仍是“二排手”。但二人靠近时却是一变，虽仍是右脚前左脚后，但沉腰扭胯，左掌前伸，右掌平放于右胯侧，人称拗裆。相距约1.5米时，老五右脚猛上半步，左掌同时直击对方面门。对方似乎也知道是虚招，左掌不动，右拳上挑后却并未向前劈出。

老五左掌顺势收回，以盘拨手封住对方右拳，扭腰甩臀，下盘由拗裆变回马步，同时右掌变拳，随臂挥出，一记贯锤由下而上侧击对方面部。

对方此时右拳被封，只能左手翻掌来接，却不想来拳势大力沉，当时就被打翻。谁知对方刚一着地，一个筋斗又翻起来，仍以“提吊手”向老五逼来。

“巴适巴适！”，本来鸦雀无声，还聚精会神观战的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。但随即住口伸长了脖子，因为场上两人又逼近了。

老五故伎重演，仍是盘拨加贯锤击向对方。对方却变乖了，见老五贯锤击来，身子向下一沉，连连躲过老五两次重击，随即以“过手鞭锤”右拳横劈老五。老五也是会家，一拳落空，见对方拳来，右拳马上盘拨化开，左手一记冲拳，直击而出，正中对方胸肋，又将对手打翻在地。

此时还未等对方起来，羊儿突然圈外大叫：“老五，踩脑壳，踩脑壳”。老五猛醒，冲上去提脚便要开踩。

对方还躺在地上，急忙双手抱拳，边拱边说：“师兄，输了，我认输了。”

那时抢手，讲究的是“三打二胜”，黑娃见连输两场，打也没有意义，当下便认输，退回了沙沙被抢的军帽。两边的人也先后离去，一顶帽子引发的风波就此结束。

墙外江水悠悠，林里鸟声唧唧，望江公园又恢复了往时的宁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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